因為嫉妒心作祟,一直都在心里暗暗地和比我大8歲的姐姐爭寵。其實我很明白姐姐很疼愛我,對于我的小伎倆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為疼愛所以包容我。而我的放縱卻讓姐姐的家庭支離破碎,當我明白自己有多可笑甚至可悲又可憐的時候,我已經來不及還姐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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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大我8歲。從小,我就是她的小尾巴,她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姐姐很疼我,在家里,也只有她把我當寶貝一樣疼著了。因為爸爸一直想生個男孩,而我的出世讓他的希望破滅了。所以,父母對我的疼愛,遠不如對姐姐那般呵護備至。


  一般情況下,都是我撿姐姐剩下的衣服穿。不懂事時沒覺得什么,長大一點,我知道愛美了,就開始抱怨,嫌媽媽不給我買新衣服,不給我買新故事書。但爸爸媽媽只是普通工人,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哪能滿足我的要求。多次哭鬧沒效果后,我把怒火發在了姐姐身上。總是想,如果沒有她,那所有的新衣服、新玩具、新故事書,甚至爸爸媽媽的愛,就都是我一個人的了。她還整天貓哭耗子假慈悲,偷偷給我買這買那的。


  我開始處處跟姐姐作對,當然,年少的我頗有心計。我總是趁家里沒人時,把姐姐的新書劃破,把她的鞋子用小刀弄一個小小的口子,在她剛掃過的地上撒些臟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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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到的東西,我寧愿毀掉它


  我12歲那年,姐姐買了件很漂亮的呢子大衣,粉綠色的。我把那衣服套在身上半天也不肯脫下來,姐姐在旁邊一直微笑著,說我穿上好看。“好看就送給我啊?”我擠眉弄眼半真半假地說。正巧這話被經過的爸爸聽到,他眼睛一瞪就大聲喝斥:“還不去學習,都要考初中了,還不用功讀書?如果考不上,就送你去奶奶家種地!”我張了張嘴沒敢反駁,乖乖地跑到自己的小房間里做作業。但這筆賬,又被我算到了姐姐頭上,如果不是她買什么狗屁新衣服,我也不會平白地挨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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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姐姐穿著那件衣服,在我看來異常神氣地去上班了。下班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勞累了一天的她,草草洗了洗就倒在床上睡了。我看到她把那新大衣掛在衣架上,突然想到一個壞主意,我跑到我家堆放雜物的房間,找出那罐很久沒動過的黃色油漆,用硬紙沾了幾滴,抹在了姐姐的綠大衣上。


  那天晚上,想著姐姐第二天挨罵的樣子,我樂得都要笑出聲來了。一切如我所料,第二天姐姐穿上衣服去上班時,細心的媽媽果然看到了她大衣背上那幾抹刺眼的艷黃。那衣服是媽媽花了近兩百元買的,那是1995年,兩百塊可不是個小數目。媽媽邊把姐姐罵得狗血淋頭,邊把衣服浸在水里使勁地揉啊揉。姐姐流著淚,看了我一眼,我心虛地不敢看她。但她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換了衣服去上班了。她肯定猜到是我的惡作劇了,但她沒有為了自己的清白揭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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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要嫁人了,我心生嫉妒


  13歲時,我上初中了。姐姐親手給我做了新被子,厚厚的棉絮松松軟軟的,我把臉埋在那蓬松的被子里,甚至聞到了若有若無的雪花膏的味道。我對著姐姐甜甜地笑了笑,姐姐拿了兩個大大的蘋果,塞在我已經鼓鼓囊囊的包里:“多拿點,住校可沒在家方便了,好好學習,上個好大學,別像姐姐這樣上個中專當工人。”


  初二時,我14歲,姐姐22歲了。22歲的姐姐,如花般漂亮著,慢慢地,有男孩追她了,再后來,她戀愛了。每個周末我回家,她都會鉆到我被窩里嘰嘰喳喳地說半天。雖然大多數時候我并不十分響應,可她仍樂此不疲地把開心的事,與她認為最親愛的妹妹分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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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她不知道,她一直當成小孩子的妹妹,也到了青春萌動的年齡,也有了心儀的男孩。那男孩,愛抽點小煙,愛喝點小酒,愛打點小架,還愛給她妹妹寫點小情書。


  姐姐訂婚那天,穿了套淡紫色的套裙,扎了個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嫵媚而又不失清純。當著雙方家長的面,我那個未來的姐夫鄭重地把一枚泛著銀色光芒的戒指套在了姐姐的中指上,姐姐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福。在我們那個小縣城,那一枚戒指,是最厚重的信物,是一個女孩愛情與幸福的見證。照結婚照時,要戴著那枚戒指;出嫁時,也要戴著那枚戒指;將來給出世的孩子喝滿月酒時,也要戴著那枚戒指。這一連串人生最重要的片段連接起來,就是一個完完整整幸福的人生了。


  那天,回到家,姐姐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到小小的紅色盒子里,又用一層紅色的細紗布系好,放在了寫字臺中間抽屜里,還上了鎖,把鑰匙放在了枕頭下面。這次,她沒有讓我戴上試試。我雖然暗暗罵著她小氣,卻也有些理解了———哪個女孩子,不把自己的幸福看得比天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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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給男友還債,我偷走姐姐的婚戒 那個夏天,我一直喜歡的那個男孩子第一次在信里約我出來。我們在學校后面的小松林里見面了,他離我那樣近,近得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低著頭,臉紅到發燙,心跳得讓我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原來,愛情可以讓人這樣甜蜜而幸福地震顫。


  “葉子,我打賭輸了。”然后,我聽到那男生很陽光,很溫暖的聲音。“那又怎么樣?輸了就輸了唄。”我傻傻地迎合著他。“可我需要錢啊,三百塊哪,可我只有一百多。我知道,你會幫我的,你會想到辦法的,是不是?”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我當時并沒有答應他,可心里早已經答應了。可是,我到哪里弄錢呢?儲蓄罐里,算上一角兩角的也就四五十塊錢吧。


  那夜,躺在床上,我輾轉難眠。我突然想到姐姐的那枚戒指,一枚鉑金戒指,怎么也值幾百塊錢吧。于是,趁家里人都不在時,我把姐姐訂婚的戒指偷了出去,到首飾店換了二百塊錢,還給那男生買了一條黑色的牛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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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婚期定了,結婚證也辦好了,接下來,就要去照結婚照了。那天早上,姐姐起得很早,選了訂婚那天穿的淡紫色套裙,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接下來,她從枕頭底下摸出鑰匙,打開寫字臺中間的抽屜,取出那個紅紗包著的紅盒子。當她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瞬間,她愣了,接著就翻箱倒柜地找起來。但一無所獲,最后,她把我叫過去,盡量壓低聲音問:“葉子,你見我那枚戒指了么?如果你見了,一定要告訴我,你要什么姐姐都給你!”姐姐幾乎要哭了,可我始終是一副打死不承認的樣子。


  戒指早被我賣到那家首飾店了,哪能見得到蹤影?姐姐直視著我的眼睛,很久很久,看得我渾身打顫。那是十幾年來,我第一次從姐姐的眼神中看到了憤怒的火焰。我有些心怯,但想到那男孩給我的那些甜蜜,便覺得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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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姐姐中指空空地去照相。回來時,她情緒低落,眼睛也紅紅的,媽媽問她怎么了。她先是落淚,一聲不吭,然后猛地撲到媽媽懷里,用已經沙啞的聲音說:“媽,我不小心把戒指弄丟了……”媽媽把她推開,用力打了她一巴掌,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聲音罵:“作孽啊,死丫頭,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丟了?你怎么跟人家交待啊?”姐姐捂著火辣辣的臉,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她終究沒有說出,對我的懷疑。


  轉眼間,冬天就到了,姐姐要出嫁了。她出嫁那天,我突然有些不舍,可我不敢跟她多說話,只好默默地看著她。姐姐臉上掛著笑容,但笑得那么僵硬,眼神始終是黯然的。應親的人催了幾次,姐姐都沒動,她手里拿著那空空的紅盒子,看了又看,然后,一滴清淚沿著光潔的臉龐,滑了下來,一直滑到脖子上……然后,她輕輕嘆了口氣,手指空空的,走向門外,走向另一種生活。


  那天,我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姐姐纖瘦落寞的影子,心酸到想撲到她懷里,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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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的孽,給姐姐帶來無盡的苦


  一年后,姐姐生了個可愛的兒子,一家人歡天喜地,那枚戒指的陰影,似乎煙消云散了。但小外甥長到了兩歲,還不怎么說話,只會對著每個人微微地笑,和他伶俐的外表形成強烈對比。


  歷盡周折,姐姐才把小外甥奇怪的自閉癥治好,但她家已經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后來,姐夫的父親,在偶然的車禍中去世;再后來,姐夫在一次醫療事故中永遠失去了一條腿。雪上加霜,一家人的重擔,全落在姐姐柔弱的肩上。


  流言蜚語,把一切都算在了姐姐丟失了的那枚戒指頭上。說一個人,丟了什么東西,作了什么孽,總要別的地方得到懲罰。盡管,這只是迷信,可一輩子的幸福,誰不想完完整整地沿襲千百年來的風俗,圖個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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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讀大二那年的暑假,到姐姐家去,走到門口,聽到里面有壓抑的哭聲。我走到窗口,看到姐姐抱著外甥在哭,瘦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我終于明白,那個夏天,我偷走的,不僅僅是一枚戒指,還偷走了姐姐的幸福,和姐姐關于幸福的信仰。


  慢慢地,我大學畢業了,工作了,拿著不錯的薪水。我盡所能去補償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好衣服好玩的,總是第一個想到她,我甚至用三個月的薪水,給她訂做了一枚幾乎和她當年那枚一模一樣的戒指。但姐姐受到的那些流言蜚語,錯過的那些美好心情,和一生都不會平息的遺憾,是不可能補回來了。


  姐姐一定從開始就知道那戒指是我拿的,可她從來沒說過我半個字的壞話。這輩子,我欠她的,是怎么還也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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